02

李翰潔一看見韓勝宇就知道了。

直屬學長攬著韓勝宇，明顯已經醉了，他大聲懟李翰潔怎麼這麼晚來，轉頭卻蹭往身旁人黑色金絲襯衫中簇直白皙的脖子。

「勝宇啊~你看這個笨學弟嘛......」

李翰潔覺得很傻眼，學長明明有交往很久的女朋友來著，以前就算喝醉也未曾這樣失態，更何況是對男人。

可他知道原因。

韓勝宇是那種就算你是直的，也會感受到吸引力的危險類型。

「你學長心情太好，一下就喝多了。」韓勝宇對落座在對面的李翰潔莞爾一笑，顴骨上高升的紅暈顯示也喝不了不少，他伸長手幫李翰潔倒酒，為了看清杯口而左傾的瀏海露出靈動的眼睛，不知為何看起來有些魅惑。

李翰潔不太會應付這種自顧自散發荷爾蒙類型的人，原先是學長說要介紹人給他認識才草草結束實驗趕來的，但看學長簡直要睡在韓勝宇身上的態勢，想來這局是泡湯了。他只好隨便找點話題獲得關於韓勝宇的資訊，但很快又陷入沉默，畢竟初次見面問太多可不是什麼禮貌的事。

「抱歉抱歉勝宇哥，崔秉燦沒給你添麻煩吧？」學長女友突然出現並用力擰了他大腿一下，學長驚叫著彈起來，差點滾出日式包廂。「走了啦你！到底在幹嘛啊搞得這麼晚不回來……謝謝你們喔！我先帶這傢伙走了、不好意思。」

把學長扶去門口後回到座位的李翰潔發現對方有些恍惚，韓勝宇愣愣地看著空杯，過了會兒才對他露出如夢初醒的表情。

「學弟，可以直接叫你翰潔嗎？」

「你應該很好奇秉燦為什麼叫你來……是這樣，他要和女友結婚了，想找我們當伴郎。」

「哎？這麼快嗎……很好呀，回頭得恭喜秉燦哥和莉昭姊。」李翰潔是真的訝異，崔秉燦和姜莉昭是系上著名的班對，外表和成績同樣突出，只是沒想到他們會在大學畢業前後就結婚。

「是啊……是得恭喜。」韓勝宇牽起傻愣的微笑，他這樣笑的時候有點像卡通人物，但李翰潔突然想不起來是誰。

「再幫我點些酒，好嗎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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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翰潔剛洗漱完，健康的小麥色肌膚接觸到四月底微涼的空氣而站起小片雞皮。他拉上客廳的落地窗，回頭對沙發上沉思的李鎮赫說道：

「啊你怎麼在家？不應該好好陪你的小王子嗎？」

「嗯，有些事情。總之，不太方便。」

這麼簡短李翰潔就懂了。他和李鎭赫是中學同學，打過架就變心意相通的哥們，沒想到大學再成同窗，無論課業或生活上都彼此照應，幾乎像家人。

「我明早有助教課，先去睡啦。那個，勝宇哥睡你房間，沒問題嗎？」

李鎭赫看他一眼。「嗯，睡沙發會落枕。我進去看他有沒有醒。」

李翰潔聳肩，也不再多問。

開門的男人還穿著餐廳裡那件灰金菊的襯衫，這是前年金宇碩送給他的生日禮物。襯衫的材質很特別，有點兒像塑料風衣，卻透風且易皺，要穿之前必須用蒸氣熨燙，所以他很少穿。

「這顏色很襯你。」

實際上一般人並無法分辨亮卡其色、灰金菊色和含羞草黃的差別，甚至會有人覺得這些都是奇異果的顏色，但在金宇碩眼裡這些色度全都有自己的名，也是他讓李鎭赫對色彩逐漸敏銳，並學會記住他們的描述方式。

「名字就是描述他們的方式。記住名字是對顏色的一種尊重。」

韓勝宇穿的襯衫在邊桌檯燈的映射下乍看像是普魯士藍，金色縫線絲絲點點的亮處，好像河道上小船的火光。李鎭赫湊近去看，打開的第二顆鈕扣間有兩片奶白色的山巒正要起伏，便沒入黑河。

那可能不叫奶白色，有什麼顏色會這樣隱隱地透著銀和粉？李鎭赫跪在床邊，看那個人微微顫動的眉眼，突然發現酒熱熨得那雙唇殷紅非常。

「是石榴紅。」金與碩笑著把唇膏抹在他唇上，「你一點都不適合。」

為什麼他不適合？李鎭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，卻被睜開眼睛的人一把抓住。

「！……哥你醒啦。」李鎭赫差點被嚇得去掉半條命，支支吾吾想轉移注意力。「那啥我、我給您倒點水吧……您先放開我──」

韓勝宇像沒聽見似地逕自攥牢他的手腕，他的眼睛半閉，嘴裡並喃喃自語些什麼李鎭赫聽不清楚的話，後者正想再次發話旋即被對方的舉動嚇得全身一緊。

韓勝宇把李鎭赫的手指拉近自己的唇，輕輕吻著他的指節。

時間好像停住了，只有剛才被李鎭赫撞到而搖晃的桌燈讓韓勝宇身上的河船還駛著。很長時間李鎭赫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，空氣中有酒精和衣物洗滌劑的味道，他很注重整潔，被套每週都得換洗，也從來不讓沒換衣服的人沾到自己的床。現在他們靠得很近，李鎭赫幾乎看得見對方的皮膚被穩住的光源孵出鵝黃的絨毛。

兩條透明的河不急不湍劃過韓勝宇的雙頰，沒入濃密髮叢。

唇瓣前後掃過李鎭赫的手，終於聽清那個名字之後他緩緩將另手放在了惡夢中人的髮上，輕輕地撫著。像轉瞬即逝的流星那樣，他的胸臆有一絲心疼來過。